近期北京的降温,终于让人们感受到了秋的萧索,正在搜索供暖时间的甜瓜,顺手发了一条朋友圈:秋天到了,又到了流鼻血的季节。
骤冷的气温让人变得矛盾,让人在周末本应该的出行和温暖的被窝儿产生纠结,最后因为孤单而选择躺平。
而在自己的老家,坐标东北偏北,短暂的秋天早已退去,树叶早已枯*,供暖的启动宣告着凛冬将至。
冬天到了,又到了东北人活跃的季节。甜瓜他三舅推出家里的小车,搁上舅妈做的各式各样的冰糖葫芦,在街头叫卖。
屋里猫冬炕上摆长城是天黑时的活动,白天还是需要折腾一气儿,挣俩钱儿花的。
事实上,一年四季,东北大地上个体从业者们一直在折腾。
作为原国企职工,三舅很早就明白了自力更生的意思。经历下岗大潮后,身份从“职工”转变成“个体户”,三舅没有选择在酗酒中迷失自我,本着“靠手艺吃饭”的老话,跟着长辈学会了泥瓦匠的手艺。
除了在村镇里面给人砌墙修仓房,吃饭的传统手艺也不能丢。自己家在村儿里还有十几亩地,指望家里的老人把农活包圆也不现实,农忙时节三舅承担起了播种和收割的工作。
慢慢的,三舅摸索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,职业也随着东北分明的四季开始切换。
东北秋收图片来自
黑龙江日报(客户端)开春时节,三舅是田间地头辛勤耕耘的农民。春天翻地、播种、施肥,为了保证秧苗能在冷飕飕的春天破土而出,还会扣上塑料膜保证温度。
夏天,百草丰茂。得益于肥沃的黑土地,作物生长时并不需要精心照料,只要老天爷能下雨,农民们就可以看天吃饭。至此,作为农民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,三舅拿起瓦刀和抹泥刀,背上舅妈打好的行李,开始了南下之旅。
“不能老搁地里耗着,得出(chú)去,挣点块钱儿!”
跟着村里的老伙计一起,三舅登上了南下的绿皮列车,迎接他们的终点,是即将高楼林立的建筑工地。
甜瓜一直觉得有首歌特别适合三舅:
一直往南方开,一直往南方开,一直往南方开......
显然三舅对此不太认同。
“往南边走没错,但是坐客车那太贵了。俺们坐火车都选最慢的绿皮,还是硬座。不就图个便宜嘛!”
硬座上的旅途漫长但不枯燥,老乡们坐在一起聊聊天、扯扯淡,话题从务工信息到国家大事无所不包。聊到兴头上,还会拿出自带的散装白酒,用瓶盖干杯对饮。
对于火车上贵而不惠的盒饭,三舅向来是拒绝的。一边掏出包里自带的*瓜和大葱,一边在小桌上铺好干豆皮,蘸点舅妈炸的豆瓣酱,包上一包,卷上一卷,味道嘎嘎的。
甜瓜调侃三舅,说这是火车上的内卷,给餐车的盒饭和泡面增加竞争对手。
“可不得往里卷么,卷不好那都漏了,吃都吃不上你可咋整。”对于卷的手法,三舅给与了高度认同。
葱和*瓜,是干豆腐卷的原教旨主义
对于东北人来说,出了山海关就是奔南边了,和海南岛看哪里都是北方一样。出乡务工的东北人,基本都是往南走,毕竟北边的西伯利亚也没有啥工程可干。
南下的东北务工人员,目的地一般分三波,青岛、烟台、威海等山东半岛一线的沿海城市,长三角附近的江浙地区,以及“东北飞地”——海南岛。
或许是巧合,或许是写在潜意识里的基因代码,东北人有一颗向往大海的心,就连外出务工,也选择沿海的城市。
“不光是俺们,只要是东北人,都喜欢靠着海。那些家里有钱儿的,近一点就在青岛、威海买海景房,远点的就去海南弄套别墅。一到冬天,就飞南边儿去过年,在海边儿溜达溜达,暖呵呵的谁不喜欢。”
“咱不行,没那命,冬天就得搁家里猫冬。休息的时候去不了,那出(chú)去干活还不能靠着点海了。他们休息的时候去海边转悠,我干完活过去溜达,也差不离儿。”
春种秋收,三舅的建筑工人生活,一般随着老家回去收地的电话而结束。站在地头看着一片金*,那是三舅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喜悦时刻。
倒腾完粮食,三舅便准备开始在老家猫冬。东北的冬季略显漫长,每年10月份就开始供暖,来年4月还是天寒地冻。盘在炕头上打麻将是理想主义的冬天,不鼓捣点啥挣两个钱花,三舅心里总是不踏实。
冬天的三舅,变身成街头巷尾的个体营业者。
不确定是因为寒冷还是下雪的环境,在印象中冬天更能激发东北人的食欲。各个商店的门前摆满了批发的冰棍,覆盖了行人的足迹,让“吃完一根再买一根”成为无缝衔接。
但最亮眼的,还是街角处,红*蓝绿五彩斑斓的糖葫芦摊儿。
图片来自小红书
三鱼东北的糖葫芦到底有多野?作为一个不常回去的东北人,看完了之后也是脑瓜子嗡嗡的。本着万物皆可烤的精神,万物皆可糖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。
作为附近片儿区有名的糖葫芦摊主,三舅表示网上那些糖葫芦整得有点玄乎,但也并非没有道理。
“时代变了,再也不是煎饼果子两块一套,糖葫芦还用冰糖裹着的时候了。糖葫芦这玩意儿卖的是小孩儿和年轻人,不整点新鲜玩意,人都不搭理你!”
“扎两根绿色的*瓜,点缀一下,离远了瞅着比一片红的好看多了。买卖这玩意儿,有一个停下来瞅瞅,路过的人就跟着都围上来了。电视上都说了,这叫差异化经......营销!”
“年轻人图个新鲜,会买秋葵和*瓜的尝尝,其实味道一般,哪有山楂果儿好吃啊。小孩儿喜欢吃,但是付钱都是领孩子的家长。那些爷爷奶奶啊,特别信养生那一套,答应给孩子买个山楂的,还顺道要一个苦瓜的。”
“大葱啊,鸡爪子啊那些就有点扯了,大葱冬天自己家吃都不够,拿来做糖葫芦,啥家庭啊!不过也有例外,拿茄子做的吃起来还不错。”
花里胡哨的糖葫芦下,藏着个体从业者们自己的生意经。三舅还说,有经济实力的家庭,会在路口两边各支一个摊,一边卖糖葫芦,另一边卖烤地瓜,完美覆盖所有消费者。
毕竟,大冬天走在街上,手里不拿点啥吃的,有点不合适。
一年四季,春夏秋冬,泾渭分明。放在三舅身上,就是农民、建筑工人、个体从业者的生活切换。
三舅说,他本打算今年过完,就不折腾了。这些年生活越来越好了,自己岁数大了,不想折腾了。最主要是,自家的崽子已经开始去厂里实习,自己挣工资了。
后来琢磨一下,别歇这么早,趁着身体还行,再挣两年钱。其实甜瓜知道,是因为三舅家的孩子说以后想留在城里,不打算回东北了。
“害得想办法给他在城里置办套房不是?谁让我是他老子呢。”掐了烟,三舅又推着车去出摊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