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就像一辆列车,当陪你的那个人要下车时,即使你再不舍,你也要心存感激挥手告别。——宫崎骏
外公外婆去世半年了,他们没熬过去岁那个寒冬,没有看到春回大地。
葬礼上,很多人不见悲色,大家劝慰说,八十多岁的高龄,是积福之人了。
还记得外婆与我说过:她96岁时,注定会有一劫。
所以,在我心里,一直坚信二老还可以陪我很多年。
谁能料到,一次摔跤(外婆起床上厕所滑倒、外公心急去扶,也摔倒了)造成的意外伤,就让他们没能挺过庚子年的严冬。
我等来了春天,我的世界没有改变,生活在继续,只是少了最亲爱的两位老人。
最近经常失眠,想起小时候与外公外婆生活的点点滴滴。
我的外公外婆是文盲,外公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“为人民服务”五个字,而外婆什么都不会。
外婆自小父母就去世了,战乱年代,由哥哥千辛万苦抚养长大。外公也是幼年丧父,其母带他改嫁,继父不容,好在外公已是少年,就帮人家做长工,独自过活。
后来,外公娶亲了、成家了、生儿育女了,时代的背景是建国了、动荡年代、改革开放了……
外公外婆养育了7个子女,从70年代末到90年代,他们都在忙着子女的男婚女嫁和抚养孙辈。
我是最早被他们抚养的孙辈,从生下来三个月到七岁上学时。
为了躲避“计划生育”,我自小被寄养在农村的外婆家。
没有奶喝,外婆把大米磨成粉,做成米糊喂我,搭配着鸡蛋、南瓜、红薯,竟也把我喂得白白胖胖,顺顺利利地长大。
外公的农活繁重,但每次回来,都会给我“惊喜”:两个甜瓜、一兜李子、一捧野草莓、几串酸葡萄……这是我童年里最美味的零食。
长到几岁,我便跟着外公外婆下地干活。
外公犁地时,我提着小桶跟在后面捡泥鳅;外婆种辣椒时,我在地里拔野菜。他们去哪都带着我,我也牢牢记住了那些山、田、地的名字。
思念他们时,我会在脑海里记起那片红薯地、那块茶籽山、那口养了鱼的稻田……
我记忆中有他们忙碌的身影,旁边影子般地跟着一个小小的人,那是我。
外公是良善人,动荡年代,保护和暗中袒护了很多下乡的知青及村里的读书人,因此受到了大家的尊重,大家都尊称他一声:叔公。
因此,我在村子里是受欢迎的孩子,玩伴不少,而且遇见谁家有好吃的,都会塞给我一份。
只是,外婆不喜欠别人人情,我拿回一个鸡蛋,下次外婆必定找借口还点别的吃食回去。
外公不识字,但并不妨碍他会讲故事、唱地方戏曲。
我的回忆里,印象最深的场景是:夏日,我们在院子里乘凉。蛙声和虫鸣远远传来,萤火虫却近在眼前,一闪一闪低低地飞着。外公一边做着草帽一边给我讲“七仙女下凡”的故事;外婆一边喝着凉茶一边给我揺蒲扇;而我,则是一边听故事,一边吃着地里摘回来一直浸在冷水缸里的西瓜。
我多想回到这个场景,回到他们身边。
只可惜,七年时间一晃而过,我到了该上学的年龄,外公外婆也有孙子孙女出生等着他们抚养。
外婆不舍得我,表态说,就是看十个孙子孙女,也不妨碍我继续留在身边。
外公起初也坚持不让我走,直到妈妈说必须送我去念书,外公才松口。
外公说:自己一辈子干农活没上过学,平生最羡慕读书人,必须让他最喜欢的外孙女回去上学。
他跟我妈说,娃娃一定是块读书的料,聪明着呢,理由是我看电视,几天就能把《红楼梦》的丫环小姐的名字全叫出来。
从那以后,我离开了外婆家,只有节假日才能见到他们。
我无数次地想过:如果当初自己执意不离开,去读村小,或者不读书做一个农妇,现在又是怎样一种生活呢。
至少,我一直陪在他们身边,年老时能照顾他们,在他们床前放一块地垫防止摔倒,或者他们摔倒时我能第一医院……
那样,是否他们现在还在我身边?
没有如果,只愿他们在天堂里仍相依相伴,在另一个世界也平安喜乐。
(图片来源网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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