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带着青草味的年少时光
文/雨小荷（河南）
行走在城市的风景里，偶尔会在墙角或公园里看到青草的影子，我便倍感亲切，就如同看见了一起长大的玩伴那样亲切。同时，也让我特别怀念那些带着青草味的年少时光。
我是农村里长大的孩子，对于青草自然不陌生。沟坡上、庄稼地里……到处都有绿意盎然的青草。而我是一个喜欢花草的人，同样也喜欢那些遍地都是的青草。
我五、六岁的时候，还没有上学，常常跟着爸妈去田地里。因为爸妈要干农活，而我已没有了爷爷奶奶，在家里没人照看我。所以，爸妈去田地里干活时就带上我，给我准备一些吃的、喝的，还有一把大伞，以免我被饿着、渴着或被太阳晒着。
每次到了自家地头，爸妈便到地里干农活，我就在地头边上玩。小孩子都是爱动的，我当然不会老实的坐在伞下玩，于是我就扛着那把大伞东晃西逛，就象一个行走的大蘑菇。地头、沟坡上的青草在风中跳着舞蹈，冲我挤眉弄眼，有的青草还开出了美丽的小花，别有一番韵味。所以它们总是能拉住我的目光。我常常是把大伞冷落到一边，去亲近那些可爱的小草。我摸摸它们的叶子，闻闻它们的味道，还会自言自语的说:“咦！这是什么草？这是什么花？”然后等到爸妈收工回家时，我就会拉着妈妈的手一边走一边不断的停下来问:“那是什么草？那是什么花？”妈妈总是耐心的回答我的问题，于是我就知道了很多青草和野花的名字。什么狗尾巴草、驴尾巴蒿、马齿菜、面条菜、羊蹄夹……等等，好多的青草名。我对那些青草很好奇，对它们的名字也很好奇。后来我长大后才发现，好多的青草名都是家乡人给草起的名字，就象农村孩子的乳名，什么妮呀、妞呀的，并不是草的大名。直到现在有些青草的大名叫啥，我也不知道，但它们的乳名我依然记得清楚。
在我八、九岁的时候，我们家养了两头驴，爸爸经常去地里割很多的青草回来喂驴，爸爸说，驴最爱吃青草了。爸爸常常把割回来的青草倒在院子里，一把一把的放到木板上，用菜刀一刀一刀剁碎，长长的青草就变成了一小截一小截的青草棍。而那剁草的声音就在妈妈种植的炊烟下悠闲的响着，我则搬个小凳坐在青草堆旁边，一边儿跟爸爸说话，一边儿象淘宝似的在草堆里扒呀、扒呀，找狗尾巴草、找开有小花的草。找到的狗尾巴草就编草狗、草戒指，开有小花的草，我就会把它们养起来。我找来空酒瓶装上清水，然后把那些小花草插进去，放到我写作业的小桌上。偶尔我会抬头欣赏一下它们的身姿，感觉挺美好的，而那些小花草居然能在水中活上一些时日，装点了我年少的时光。
在我十多岁的时候，我开始帮爸妈干力所能及的小活。因为那时候，我家又有了妹妹和弟弟，爸爸妈妈就更忙了，所以我做完作业后就帮点小忙。星期天，我会和同龄的三、四个女孩子约好去地里割草。当然，我们会去大人常去的地割草，这样我们便不会害怕。那时候，农业还没有机械化，村子里几乎每家都喂有牲畜，所以每天去地里割草的人很多，根本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，正因为如此，我们小孩子才被允许去地里割草。
春天是青草生长、繁荣的季节，沟坡上青草伸展着手臂，你偎着我、我偎着你;你挽着我、我挽着你，在风中自由的摇摆、吟唱。此时割草，大都在沟坡上割，因为田地里生长着麦子，很少有青草。我和小伙伴常常在星期天沿着沟坡寻找茂盛的草，那个时候，我对于青草的认识又深了一步，知道了驴、马、牛、羊以及猪、鸭、鸡、兔都喜欢吃哪些草，我们便会在无以计数的草类中寻找我们要割的草。草割的足够多了，我们就在草丛中釆野花玩、抽茅针吃，茅针是一种叫做茅草的花苞，似编织毛衣用的针粗细，有四、五寸高，长在几片细长的茅草叶中间，用手捏着轻轻一抽，就抽出来了，我们叫它“茅针”。剥开茅针，里面就是嫩嫩的茅花，可以放到嘴里嚼，甜甜的，带着青草香，但不能咽到肚里，甜味嚼完就吐掉，有点貌似现在的吃口香糖。抽茅针吃要在茅草刚打花苞时抽，长的久的茅针就老了，就不能吃了，没有甜味了。茅花盛开后，在风中像是奔跑的白云，飘逸、别致，貌似芦苇花，只是没有芦苇花高大，但却有着芦苇花的韵味，我们也常常会抽几枝拿，在手中赏玩。
暑假里，我们也会去田野上割草。此时，是青草最为繁盛的时候，沟坡上、玉米地里都有茂盛的青草。最初，人们都在沟坡上割草，因为暑假是最热的时候，沟坡上比较通风，肯定要比玉米地里凉快。但是那么多的人割草，沟坡上的青草很快便被割了一茬。沟坡上割不到茂盛的草了，我们也只好转移“阵地”，专攻玉米地了。那个时候，庄稼还不打锄草剂，人们会在玉米长到一尺左右的时候，用土犁把玉米的行距间隙犁一遍，然后再用锄把玉米的株距间隙锄一遍，这样地里基本上就没有草了。可是到暑假时，地里已经又长出了很多草，但是玉米已经长的比人还高，所以只好在地里人工拔草。有的人家勤快，地里拔的干干净净的;有的人家就比较懒惰，不想人工拔草，地里就长满了茂盛的草，那一地草的玉米地就成了割草人的宝地，当然也成了我们小伙伴们的宝地。我们常常钻进大片玉米地里，一块地一块地的寻找茂盛的青草。那长着无以计数的玉米地，就象一片绿色的森林，我们就象淘宝队一样在里面寻寻觅觅。如果找到了茂盛的草，我们就会象发现了宝蔵一样高兴，然后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割草行动。
在割草的过程中，我们还会收获到意外的惊喜，遇到“麻包”。麻包是一种拖秧植物，贴着地面生长，叶子有点象黄瓜和甜瓜的叶子，长长的秧上会结出许多的小圆球，我们那里的人们都叫它“麻包”。麻包最初是青绿色的，由于挂果的时间不同，麻包有大有小。麻包最大也只能长到“鹌鹑蛋”那么大，就不再生长了，开始成熟。成熟后的麻包呈金黄色，在绿叶间“半抱琵琶半遮面”，极是好看，而且还散发香瓜一样的香味，很是诱人。
我们遇到没有长熟的麻包，就会挑大一点的摘一些拿着玩;遇到长熟的麻包，我们便会轻轻的摘下来，小心的揣进口袋，熟麻包容易烂掉，所以不能玩，只能赏看及闻其香。偶尔我们也会经不住麻包香味的诱惑，把麻包挤开，里面有着象黄瓜的瓤一样的瓤，我们会轻轻的、少少的品赏一下它的味道，但不好吃。所以，我们一般不吃麻包，主要拿来玩与欣赏。
最让我们欢喜的就是在割草的过程中邂逅“酸不溜”。酸不溜是一种株类植物，有二尺左右高，象小树一样撑着一把绿伞。它生长到一定的时候，就会结出貌似葡萄的果子，最初是小小的绿色圆球，外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绿色保护膜。当圆球撑开绿色的膜露出来时，就开始成熟。成熟后的酸不溜比葡萄小一些，呈墨紫色，可以吃，其味道甜甜的、酸酸的，非常美味。所以当我们遇到酸不溜，就特别高兴，你一颗，我一颗的摘下来，也不洗，用酸不溜的叶子擦一番之后就送进嘴巴里美美的享受起来。那个时候还没有兴起打工，农民的生活条件没有现在好，小孩子基本上没有什么零食吃的，所以地里野生的能吃的东西，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是大自然馈赠的美味零食。当然，现在的孩子对于那些东西已不屑一顾，就是买的零食，有的孩子也是百般挑剔，由此我才明白人们常说的，穷人家的孩子好养。
除了麻包和酸不溜，我们有时候还会碰见野甜瓜和野西瓜。所谓的野甜瓜和野西瓜就是地里野生出来的瓜秧结的瓜，不是人们种植的。它们大多长在玉米地里，芝麻地里，结的瓜可以吃，跟种植的瓜一样好吃，只是野生的没人管理，瓜个就小一些。地里为什么会有这些野瓜呢？这就不得不让人惊叹种子的奇妙与力量。那时候，农村人没有多余的钱给孩子买零食吃，就在自家地里种植了甜瓜、西瓜之类的瓜果。每年的夏天就是瓜成熟的季节，人们吃完瓜果就把瓜瓤丢到了粪土上。那个时候，农村喂牲畜的多，人们就把牲畜的粪便堆在一起，等到麦子和玉米入仓后就把粪土拉到地里撒入田间，称为土肥。而那些蔵在粪土里的瓜种就在适当的气温和土壤中生根发芽，成长结果，所以我们有机会碰到它们。因为它们是野生的，所以我们碰到成熟的瓜果就会毫不客气的摘掉，然后被小伙伴们共同分享，别有一番乐趣。人们不是说，少吃多香吗？
当然割草有甜也有苦，特别是暑假，天气闷热。虽然我们常常选择在下午五、六点钟才下地割草，但是依然很热，我们常常是汗流满面。特别是在玉米地里割草，不透风，玉米叶子又划人，划过后出了汗就涩涩地痒和疼。但那个时候的小孩子都能吃苦，所以我们对于割草依然乐而不倦，在累和苦中发现乐趣，获得快乐。
割草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还有一件麻烦事，那就是如何把割好的草弄回家。因为草含水份大，积累在一起就很重，我们小孩子背着就很吃力，所以最初都是我们还没回家，各个孩子家的大人就来接了。后来，我们小伙伴一商量，就想了一个办法。再去地里割草时，我们就合伙推着一辆架子车。割完草后就一起放到车上，合伙推回村里，那样就减少了大人接的麻烦了。
后来，我们割草的队伍中还增加一个特殊队员。她叫小菊，一条腿有点残疾，走路一跛一跛的，所以她在加入我们的割草队伍之前从未割过草。小菊看到小伙伴们都去地里割草，它就感觉到了孤单，她也想融入我们的快乐中。于是她央求她妈妈让她也和我们一起去割草，她妈妈被她缠的没法就去找我了。她妈说不指望小菊割多少草回来，只要她开心就好。我一听没跟小伙伴们商量就答应了，我知道小伙伴们也会答应的。妈妈说，小菊腿脚不好，要我们多帮助她。我说，那当然了。最后我跟小伙伴们一说，她们都乐意小菊加入，这可把小菊乐坏了。
由于小菊腿脚不好，去地里时就走的慢，我和小伙伴一商量就决定让小菊坐到架子车上，可小菊还不好意思，不愿意。这可由不得她，我们一起把她车上坐下，拉起车子就跑，车子在我们共同的力量下飞快的跑在田间的路上，撒下一欢声笑语。
割草时，我和小伙伴们也会帮小菊割到足够的草，然后把草捆好装上车，再让小菊坐上车，一起唱着、笑着凯旋而归。每当走进村口，就能听见几位老年人赞赏的声音:“这几个娃真能干。”那时我们就特别的高兴和得意。
除了割草，我们还放羊，我们各自牵着自家的羊一起去村南的深沟里放羊，那里环境优美，水草肥美，是放羊的好去处。沟底的小溪水叮叮咚咚的响，水里长着嫩嫩的水草，水芹菜，还有小鱼小虾游来游去。沟坡上到处是草，我们把羊牵到那里让羊吃草，只要看着不让羊跑到沟上面的庄稼地里就行。有时我们还忙中偷闲的在草丛中采花、采狗尾巴草，挖小甜竿。什么是小甜竿？小甜竿就是茅草的根，也叫甜甜芽。茅草在春天发芽时，茅草的老根就开始在土里四面八方的生长出新根，那些新根新鲜，水份多。我们常常用带着的小铲子把小甜竿从土里挖出来，剥掉外面的一层薄薄的皮，就露了白嫩的小甜竿，貌似甘蔗一样，一节一节的，不过要比甘蔗细的多，也只有织毛衣针粗细。小甜竿吃起来很甜，但不能咽下去，把甜水嚼完就吐掉，貌似吃甘蔗。
如今，想起那些有趣的事依然很开心，那些带着青草味的年少时光真的很美好;那些在地里获得的“零食”，依然让我怀念，也许重要的不是吃，而是那些寻找、发现、获得的过程和乐趣让我难以忘怀。
总之，那些带着青草味的年少时光，有着认知、寻找、探索、付出、获得的快乐。是我成长的痕迹;是留恋的时光;是我深深的怀念;是我一生的珍藏！
文字原创：雨小荷。另一个笔名：雨飘清荷香
图片来源：网络，感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