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河滩
下河滩
文/乔栋
吃了早饭爬山,喝完汤下河滩,这几乎是我在老家的日常生活。
今天傍晚下河滩,去的地方应该是我小时候队上种花生,种高粱,种梨瓜,种菜的地方。现在成了一个花园式的驾校训练场。
几十年过去了,物是人非,沧海桑田,但一些情景依然记忆犹新。曾经的沙土地,似乎适宜种以上作物。收花生的时候,跟着大人一起收。沙土地很虚软,一铁铲下去,或者一撅锄下去,就是一嘟噜花生,提着花生蔓,一抖,沙土就簌簌掉落,花生几乎就裸成一把,然后一颗一颗摘下来。那时还是生产队,收集起来再一家一家分。小孩贪嘴,等不得分到家,就剥了皮生吃。大人只虚张声势地喝斥一声,便不再管了。小孩能吃几颗呢?况且生花生毕竟没有炒熟了好吃。
高粱是那种散穗的高粱,就是那种收了高粱颗粒,瘪了的穗子可以用来做扫地笤帚的那种。这种高粱产量低,但高粱秆和穗子大有用处。没做成笤帚之前穗子紧连的那一截高粱秆,和穗子一起我们叫箭秆。那一截高粱秆又叫棒榔,有人用它串粑粑,也就是晾晒馍馍,蔬菜什么的厨房用品,还有人用它做工艺品。一个姓柏的乡邻,在他们家排行老二,就用它套做廊亭、宫殿,栩栩如生,惟妙惟肖。
不结高粱的穗子,就成了一个黑包,我们叫它霉宝宝。一般情况下,长成霉宝宝的高粱秆越靠近根部越甜,我们拿它当甘蔗。当然,那时我们不知道什么叫甘蔗,只知道它有甜味,就叫它蜜蜜秆。现在想起来,那种甜其实很有点恶水气,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刷锅水的味道。
那时的梨瓜,才是真正的甜瓜。比梨甜,比梨酥绵,离老远就能闻到诱人的甜香味儿。但它毕竟是瓜,没有梨那样多的水汁。而现在的甜瓜,不论名称怎么变化,叫得多么时髦洋气与当年的梨瓜比,相差甚远。
有一年初夏,我和几个小伙伴去河滩玩,不知有人故意引领还是无意撞见,反正是看见了有西红柿有*瓜的菜地了。不知谁提议,说偷几个西红柿来吃。我胆小,不敢进去,就给他们望风。结果两个小伙伴刚进菜地,看菜地的人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,大吼一声,堵了个正着。我也是严重失职,专职望风,竟然没有看见人来。现在想姨爷可能就在菜地里隐蔽处拔草,我们没发现。好在来人是我姨爷,也就是我姨夫的爹。也许一看见姨爷就感觉亲切,我竟然没害怕,也没跑。姨爷也没拿我们当贼,一边骂着瘪儿子,一边还给我们一人摘了一个既红又大的西红柿。我因此功过相抵,小伙伴不仅没有追究我的失职,还纷纷示好,说沾了我的光。这样一来,那次的西红柿不但没有贼腥气,还格外的吃得有滋有味。
也是,那时的西红柿,只要红了,熟了,就皮薄,软和。每一格都是满满的水汁,带着籽儿,一吸一大口,满口甜香。隔段上咬一口,又沙,又甜。略带一点酸,酸得恰到好处。而甜香味儿,简直上不封顶,下无底线。
那时,水果少,西红柿就是我们的水果。渴了,饿了,馋了,一个西红柿,啥问题都解决了。而现在的西红柿,就是个外表好看,色泽光鲜,有的还很有造型。但拿在手里,捏着硬,咬着也硬。也分格,但格子里没水汁,也少见籽儿。不沙,不甜,一股恶水味。用刀切,好像切的不是西红柿。爆炒,也干急炒不烂,很少有汁液。让人怀疑,这东西还是不是西红柿。
当然,那时候物资匮乏,水果很少,物以稀为贵,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味。现在水果非常丰富,把人都吃腻了,见啥都不稀罕了,也确实有心理因素。但不能回避的是,现在的水果、蔬菜造假太多,好多等不得成熟,为了抢个好价钱,人为催熟,用膨大剂,上色素,图斤两,求好看,见利忘义,失去了天然本色。徒有虚名,没有其实。有的为了保存长久,还用甲醛之类的化学东西浸泡,真是丧尽天良。
其实不光水果蔬菜,人本身也有好多造假。隆胸、肥臀、垫鼻梁、戴假发、割双眼皮,不一而足。表面似乎好看了,但已经不是爹妈给的原装货,失去了本真。如果深度接触,还不知道会遭遇多少假货假部位。真是让人哭笑不得。
写文章讲求开门见山,忌讳开门见滩一溜烟,漫无天地。而我在故乡的河滩溜达,思维却像金陵河和她的滩涂一样,恣意流淌,思接八荒。
训练场,其实没有几辆车。月季花倒不少,而且开得正盛,在一片绿里,格外艳丽。我独自一人,在偌大的训练场里散步,偶尔隔窗看到学车的美女和帅男教练,莫名地感觉他们倒不像在教练学车,而是情侣漫步。眼前的情景和我记忆中的往事蒙太奇一样闪动切换,让人不由得感觉如梦如幻。
夕阳西下,夜幕降临,真的离梦不远了。
乔栋,笔名仁达。宝鸡金台人。陕西省作协会员,宝鸡市作协理事,金台区作协副主席。先后在《延安文学》《当代小说》《秦岭文学》《文化艺术报》《民声报》《华商报》《宝鸡日报》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、散文二百多篇。出版散文集《看海》《从故乡出发》两部。